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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曦從窗簾縫隙灑進房間,落在臉上的是密集的小光斑。那對巴德尼太過耀眼,他因此睜開迷茫的雙眼。定睛一看,藍灰色的油漆天花板,身下的柔軟床墊,以及包裹周身的涼被,種種跡象顯示這裡是他的臥室。而他昨晚失去意識前,還在跟電腦螢幕上的數據奮鬥,要醒來也應該是在書房的椅子上或地板上醒來才對。

「那個俗人又給我自作主張……。」

因此巴德尼知道,是奧克茲把昏睡的他帶到床上來的,又一次。

走出房門,早餐已經放在餐桌上,一片灑滿起司的波蘭披薩與一杯咖啡。馬克杯上貼著的紙條寫有些許歪斜的文字:「請加熱再吃」。

「哼!區區助理還敢對我比手畫腳。」

叮!微波爐倒數計時結束,巴德尼用衣服下襬抓起燙熱的盤子邊緣窩進書房。沒有排課的日子裡他習慣在這裡待一整天,研究是做不完的,時間再怎麼樣也不夠用,為此別說是廢寢忘食、獻出任何代價他也在所不惜。

一手抓著燙口的披薩囫圇吞棗、一手掃去落在書頁的食物碎屑,巴德尼在閱讀中找回昨晚深夜飄散的記憶,發現這正是昏厥前看到的最後一頁。他現在正吃著別人準備好的早餐、翻閱著別人確認過工作進度整理好的文獻、坐著的辦公椅清理過時不時沾上的嘔吐物,連格外柔軟的衣物都是那個別人給他洗好烘乾的。

他正在習慣生活裡有另一個人的痕跡,這本該是巴德尼不習慣的事。

二十一天養成新習慣是舊時的研究了,現在的主流說法是六十六天,但不管哪個對他來說都太過漫長。他不認為需要花太多心力在人際關係、別人也如此回報。上天向來公平,給予也剝奪。巴德尼自視甚高,但並非無法客觀自省,他深知得到聰明才智的同時,也失去了與人共處的能力。禮貌、協調、謙遜;勇於坦率心聲、樂於無私付出、善於共感情緒……倒也不是做不到,但能為他帶來什麼好處?